作者:正在核实中..2012-01-30 12:01:00 来源:网络
绘画是一门地道的手艺，因此，画家就是用手说话的人，或者说，画家要用绘画语言表达自己。对于每个习画者而言，绘画语言首先是一种公共语言。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一个人成为画家的过程就是将公共绘画语言变成个人绘画语言的过程。但是获得个人绘画语言并非要把公共绘画语言抛开，或者只取其中的一部分或一点，而是要在公共绘画语言的基础上添加自己的东西。也就是说，绘画语言的健康发展之道在于公共绘画语言与个人绘画语言的叠加。任何一种不曾叠加公共绘画语言的个人绘画语言都是可疑的，也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它在潮流之外，当然也在绘画之外。即使实现了对公共绘画语言的部分叠加也未必值得称道，因为那充其量只是对绘画艺术的片面发展。事实上，没有对公共绘画语言的大量吸收是不可能进入叠加阶段的。就此而言，叠加首先是覆盖，即掌握传统绘画语言的一切优势，让它们成为自身绘画语言的资源。随着这个资源库的不断积蓄和扩大，再运用合适的绘画语言表达当代的现实生活，只有在表达当代生活的过程中才有可能在公共绘画语言的基础上变构出新意，这就是个人绘画语言，如果它普遍有效，自然也会逐渐成为公共绘画语言的一部分。
在我看来，易凭的绘画语言正是公共绘画语言与个人绘画语言的叠加。他的作品融会了异常丰富的公共绘画语言：中国传统的写意笔法，齐白石的白描技法，吴冠中的线条形式以及林风眠的轮廓画法，如此等等；尤其可贵的是，他已经形成了个人的绘画语言。易凭人物画的公共绘画语言无疑是写意，而他实现的变构则是漫画式写意，这是属于他个人的绘画语言。漫画式写意的特色在于变形，而变形的实质就是夸张，它可以增强写意的效果。作为一种传统的绘画语言，写意旨在以实写虚，而漫画式写意则通过对“实”的变形，以达到强化“虚”的目的。由于“虚”体现的是画中人的性情，因此，易凭所画的人物性格特别鲜明。就此而言，易凭的人物画形成了独特的个人绘画语言。或者说，他画出了中国古人以及某些现代名家如黄永玉和范曾都不曾画过的人物。
从题材上来看，易凭的人物画大多具有古意，甚至流露出把今人“古化”的倾向。其画面或呈现古诗画意，或表现高士情怀，这些画不仅叠加了传统绘画语言，而且激活了中国古人的宁静超脱精神，以及坚毅刚正的品格。如《风骨图》中的人物身躯纯用淡墨，倒是腰带用了浓墨，而面部与脚部则用笔，面部用笔比较细致，最令人惊奇的是人物的额与须平，尤其是那一绺须用了浓墨，显得既飘逸又刚劲，从而成为集中阐释“风骨”的焦点所在。同样是用笔，脚采用的却是漫画式笔法，脚趾奇长，其线条与身边的树根十分接近，从而呈现出一种人与物感染互渗的韵味。
易凭人物画的亮点往往集中在面部，由于用了漫画式写意的手法，它们不仅绝不雷同，而且各尽其妙，与人物的心境相和谐。《钟进士小像》的造型尤为奇警。画家将其侧身像画得如同山脉，并从山顶附近探出一张怒目叱咤的面孔。大体上身躯用墨，面部以写实为轮廓，帽翎、头发、须眉均点染以墨，呈飞动之势。一手执扇而手不见，另一只手五指张开，迸发有力。在我看来，写实是最基本的绘画语言，一个不会写实的人永远也成不了画家。尽管写实不是易凭的长处，但他的写实功力足以生动地复现现实场景，而写意中的局部写实则让他的画作呈现出丰富的元素，漫画式写实给人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刻，而且它们无不笔随意动，有时甚至达到了别致空灵的境界。如《有奇书读胜看花》中的人物大体上是用写实的笔法画出来的，画中人的额头平行前伸，仅在头的后部画了少许头发，这是典型的漫画式笔法。不可否认，易凭的高士人物系列画侧重于表达雅趣。这种雅趣在当代已不多见，因而易凭便以造型之“怪”来表达其内心之“雅”；同样是画人，易凭的儿童人物系列画则表达童趣，趋向于“野”，其实质是无限的烂漫天真，如《乐在棋中》和《小猪倌》都很有特色。尤其是《乐在棋中》用姿态和表情写人物关系，伏地者呈现出决胜的杀气，观棋者明显倾向于另一方，并给他出主意，而另一个下棋者却静坐如山，沉着应对。此时的风吹兽走一概引不起他们的注意。仕女画是易凭人物画的第三个系列，这类画注重表达的是乐趣，倾向于“闲”，其代表作是《秋趣图》与《踏春图》，但仕女画总体上似乎没有达到前两种人物系列画的高度。
相对来说，易凭的绘画取材于当代生活的较少，但这类作品大都很有分量。《下山图》几乎没有任何背景，仅在狭长的画面中呈现出几个担柴的男人，他们的面孔交错相连，表明山路的弯曲与狭窄，与之相反的是，人物的造型无不阔大，富于雕塑感。《吉日》则是一幅用视觉表现声音的力作。画面中的七个吹奏者或男或女，或老或幼，或蹲或立，或屈膝或鼓腹，眼睛或圆睁或紧闭，双颊无不饱满而形态各异。他们头缠红头巾（只有一个光着头，头发与几乎是横置的面孔形成一种飘逸之气），吹黄乐器，服装蓝白黑三色相间，呈砖块状，形体的厚重感与吹奏出来的欢快音乐形成巨大的张力。整幅图色调丰富，七个人大体上围成了一个圆，而他们吹出的乐音却是向外扩散的，由人体聚拢而成的圆在某种程度上隐喻了乐音的饱满。
易凭的人物画大多比较倚重背景，背景不仅是画中人的生活空间，而且能从某个方面烘托画中人的情怀。在这方面，易凭的处理有时显得非常大胆，如《品雅图》的中心竟然是一朵小花，它吸引了品赏者的一双手和一张脸，尤其是从脸部看，品赏者已经完全陶醉了，以致让人感觉他整个宽大的身体都参与了对花朵的品赏。主体与背景的关系大致就是实与虚的关系，因为写意画的要义在于以简驭繁，所以，简化背景或虚化背景并使背景如影相随，这样有可能达到少胜于多，无胜于有的效果。中国古人对此做过精到的总结，所谓“实景清而空景现”，所谓“真境逼而神境生”。也就是说，画家可以通过对画面主体的真实模写将空虚的背景转化成相应的实体。易凭深明此理，他如此称赏八大山人所画的鱼：“最引人瞩目的是旷世奇才八大山人，那画笔下呈现一种超凡脱俗的傲岸高洁的神情。如《鳜鱼图》，一张白纸，中心寥寥数笔，勾勒出一条极生动的鳜鱼，此外别无他物，然而观赏者却顿觉满纸江湖，烟波无尽，引导人的思绪在时空穿行，思虑生命的哲学意味与艺术情绪。”
我喜欢易凭的绘画，因为他是个有理论素养和开阔视野的画家。易凭认为会通中西艺术的新体系就是“形式——意境”。作为一个注重吸收中外绘画传统的画家，他不刻意创新，也不盲目地施展自己的才华，而是在这个已经被充分现代了的社会里坚持激活传统，在叠加公共绘画语言的基础上形成了个人的绘画语言，并以稳重的形体和灵动的品格呈现出浓郁的古典精神和现代气息。
肖学周 文学博士
2010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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